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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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任凝薇離開寺中之後,沙懷曦一直在閉關養傷和修行,待他身體恢覆出關,便從明真大和尚口中聽說任凝薇又回來的消息。

他端坐在石凳上,一身僧衣,長發被玉簪挽起,清俊過人,本來盯著棋盤的目光移到了明真身上。

“是星神宗將人送回來的。”

明真大和尚一邊說著,一邊放下黑子,他人情練達,心裏跟明鏡似的,對著沙懷曦點到為止。

沙懷曦瞬間明了,拾起白子,放下目光,略一沈思,便輕輕放下:“若是想要名正言順的掌控星神宗,直接將人娶進家門不是更好?”

“想來是任姑娘跟他們說了魔君那事的緣故。”明真大和尚了然回道。

沙懷曦恍然,那魔君與任宗主有仇,而且明顯將這仇怨牽連到下一代的身上,若要明哲保身,自然要將人送的遠遠的。

“唉……任姑娘真是……”他瞬間想到自己的處境,輕輕嘆息,不由得心中對任凝薇升起幾分同病相憐來。

“沙施主不必嘆息,我看任姑娘並未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。”明真下棋的速度十分的穩健,並沒有因交談而影響思路:“任姑娘在此地住了大半月,衣食與寺中僧眾一般無二,卻從未聽到抱怨之語,老衲觀她對俗物並無在意。”

“那便好,任姑娘是個有主意的人。”沙懷曦不由想到任凝薇和他說過要增進武學之語,心中輕輕嘆息,遇到魔君劍主那樣的人,也只是給自己尋個安心的理由罷了。

他為任氏姐妹救了性命,自然不願她們出事,只是目前他尚且自身難保,也分不出心思去管他人的恩怨。

沙懷曦收斂了心思,專心於棋盤上廝殺,半晌之後,黑白縱橫間輸贏立判。

“沙施主,承讓了。”明真大和尚笑呵呵的點點頭。

“大師,我準備去尋我師父。”沙懷曦輕輕嘆出一口氣:“我年幼時,師父因緣際會來到我家中教我武藝,兩年前卻不告而別,我要去尋他。”

“沙施主可是有線索了?”

“嗯,我已經知道該去何處……”

沙懷曦將他所知的簡單道來,若不尋著師父繼續修煉武學,以他如今這狀況,有家不能回,也不能總躲在寺中,若是被對方尋著蹤跡,恐怕後果更加嚴重。

正如任姑娘所言,要想做自己想做的事,唯有提升武學一途,逃避是沒有用的……

但是提升武學,又何嘗那麽容易!別人如何,任凝薇不知,到了她這裏,簡直要瘋!

任凝薇倏地睜開眼,她臉色青白,額上有汗珠落下,她不過開始修煉那秘籍半月,就做了半個月的噩夢。

這是第幾個晚上了?她夢見了那日白夢襄和程子豪抱著從高樓上摔了下去,她就站在窗戶邊上眼睜睜的看著,風吹著玻璃碎片割破皮膚的疼感是如此的真實,樓下黑乎乎的一片,就像是吞噬人心的黑洞一樣,讓她一陣陣的暈眩。

有男童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:“你為什麽要害死我媽媽?為什麽?我沒有媽媽了……”

這樣的夢境一遍遍的重覆,便是她本來問心無愧,卻也被那孩子問的不知該如何回答。

她知道,那是白夢襄的兒子。

她從來不為自己做過的那件事後悔,若是不掀開一切,死的人便是原主,可原主何其無辜?!

任凝薇摸著心臟,口中念著定魂經,緩緩的回覆了平靜。

“為什麽?你不應該問我這個問題,應該去問程子豪,他才是一切的罪魁禍首!”

“這些人,從頭到尾我就根本沒起過殺念!因果輪回,種子都是他們自己種下的。”

任凝薇呢喃著,心中一片清明,她從來沒有可以隨意殺人的概念,也從來不曾被逼到那種地步,人應該為自己犯的錯贖罪,死亡是最便宜的贖罪方式,和逃跑差不多。

“一切不過是咎由自取,種瓜得瓜。”

她這般呢喃著,便覺得輕松不少,繼續睡了過去。

她白日裏清晨要早起為任宗主念經,之後便專心的鉆研的秘籍心法,若是睡眠不好,精神不佳,更容易走火入魔……她這才剛開始呢,哪裏能輕易就被帶著跑了!

任凝薇閉上眼睛,沈沈的睡去,她又陷入了一場夢境。

安靜的咖啡屋,客人稀少,靠窗的沙發上,面對面的坐著兩個人。

年輕人氣質陰郁,目光沈沈,他對面的中年人氣質沈穩,因為時間的沈澱,整個人更顯出幾分卓爾不凡。

年輕人任凝薇不認識,這位帥大叔卻是熟人。

程澈啊。

他真是年紀越大越有味道,他真是她遇見過的最靠譜、最出色的男人了。

“當年的事情就是這樣。”

程澈的聲音熟悉的傳入任凝薇的耳中。

“任凝薇女士是無辜的,她雖然已經離世,卻也不應該背這個鍋,她做的一切都是基於自保,半分也不曾越界,你沒有理由要求她什麽都不做,等著被人算計。至於我,我是程子豪的兒子,你想恨我,報覆我,隨你的便。”

“對了,這件事你可以去和你父親確認,他也是知情人。”

“我……”年輕人還沈浸在震驚中,回不過神。

“我不知道誰在你耳邊將事實歪曲成什麽樣子,我覺得你不應該偏聽偏信,被人當槍使,這很愚蠢。”程澈一針見血:“你媽媽的死,也是她被人蒙蔽的結果,你好自為之吧。”

程澈說完,便站起身,扣上西服扣,瀟灑的轉身邊走。

說的好!任凝薇忍不住在一旁鼓掌。

她看了一眼白夢襄的兒子,對他,心理卻是半點也不在意了。

眼前的景色緩緩的散去,她的意識再度沈入了黑暗之中……

這名為神玄大法的秘籍還真是玄妙的很,從開始修行,它就一直在反覆叩問著任凝薇的靈魂,從那些過往的記憶中尋找著漏洞,試圖在睡夢中引出那些負面的情緒,將她拖入負能量的深淵……

白夢襄的死,完全讓她意想不到,而且她留下一個年紀尚小的兒子,對那孩子,她也確實情緒覆雜,有幾分在意和遺憾,但是她始終不認為那個孩子失去媽媽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她。

賴在她頭上,也沒有道理。

她驅散了第一個夢,便覺得修煉順暢了不少,也開始感受到神玄大法的好處來,她精力充沛,內力的修煉進展的很快,很快便跨過了第一層。

那天聽聞沙懷曦要離開,她還去送行。

這個少年有恩於她,有恩就要報,少年雖然一直說感激她的救命之恩,都是應該的,可是當初決定救他的人是任凝雙,一碼歸一碼,哪裏有什麽抵扣之說?任凝薇並不好意思辯駁,便在心裏下了決心,幫助她的人,她都要牢牢記住,有朝一日,是要還的。

任凝薇中毒時和沙懷曦相處過一段時日,閑來無事交談之中知道他出身名門權貴,據說當初受傷是因為家族內部的爭鬥引起,以前一直相安無事是因為他有一個裏頗為厲害的師父……他要離開這裏,似乎也和他那師父有些關系,其中的波折,任凝薇卻不知道了。

江湖副本,只要武力值不行,都活的不安全,權貴和平民某些程度並無區別。

沙懷曦走的那一晚上,任凝薇又做起了夢。

有人在夢裏問她:“為什麽白夢襄的兒子要因為母親做的事孤苦伶仃的長大,程澈要為父親做的事承擔責任,而任凝薇的父親害的唐家那麽慘,她和她哥哥姐姐,卻還是能繼續的過著幸福的生活?而他本人,卻也只承受那麽一點點的懲罰?”

這個問題一直在她夢中重覆的問。

任凝薇也算是有過一次經驗,她當初也設想過修煉這秘籍接下來會遇到的問題……所以也並沒有太過慌張。

問的人語氣越來越急,卻也不能打斷任凝薇的思考。

“這個問題,我也沒有準確的答案。”任凝薇仔細想了想,才開口回應:“那位任先生一時鬼迷心竅,選擇了錯誤的方式和錯誤的人,他是一切的始作俑者,按照道理來說,唐家的是非都按在他的頭上,並不冤枉。”

任凝薇說這話的時候,腦海中閃過的是宋唯珍和劉曼曼的臉,那一出悲劇,並不是一個人的責任,但是卻也沒有辦法界定每個人在其中到底該負幾分責任。

“其實要怎麽懲罰,該由誰決定呢?怎樣才是公平?”任凝薇繼續說道:“命運的繩索並不在我的手中操控,我不是神明,即便是我會去思考這樣的問題,我也沒有權利去審判別人。”

“我也疑惑過,但是我只是一個凡人,無法掌控他人的命運。”

“難道你修煉神功,天下無敵,不是為了掌控這一切嗎?”那個聲音繼續問。

“當然不是,我只是為了活下去而已。”任凝薇毫不猶豫的回答:“我的目的從來也沒有改變過,那就是活下去。”

“掌控別人的命運,是要為別人的命運負責任的,我自己活著已經很艱難了,為什麽要將一切背在自己的肩膀上?”

那個問她的聲音消失了,留下任凝薇一腦門的問號,這個神玄大法,內力運行和她以前所學完全不同,是不是會引導內力破壞人的經脈,尤其是神經,導致修煉者產生幻覺?

她果然是和歐陽鋒遇到了一樣的問題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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